今天下午,收到一条手机短信:“当时没有听你的话,三年的经历让我后悔,此生不再打官司”。这条短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,每一遍心情都非常沉重。
那时我分管本院的信访工作,李某申请再审,对复查时间较长颇有怨言,而且到院长办公室表示不满,并扬言要去省委巡视组反映情况(当时省委巡视组正在宝丰),院长答复让他以后只找我一人,不要找其他人员。
那一天,我在县委信访局接访,他从院长办公室出来,便和我打电话,而且情绪非常激动,经过一番劝解,答应来县委见我。我们两个在县委办公楼后石板凳上,说了近一个小时,并且约定下午去我办公室继续谈,此后我也多次接待了他。
李某夫妻二人与其生父和继母因一间门面房所有权起诉。李某夫妻一审败诉后,以有新证据为由提起再审。从一审开始到二审,李某在外地的生意也受到较大影响,后来生意彻底做不成了。长时间的接待我了解到,争要门面房所有权只是表面现象,内在原因是家庭多年的积怨,李某怀疑是其继母拆散了他们原来的家庭,致其生母自杀几次,那时,弟兄三人年龄小无能为力,所以一直怨恨在心,如今自己年龄大了,能为母亲独当一面,正好借助这个案件,整治一下其父和继母,坚决不让其继母有平静的生活,原被告均流露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想法。因此,整个案件不管怎样办理,必定会引起上访。考虑到这种情况,我多次劝解李某,从父慈子孝、从血缘亲情、养育之恩谈起,自己尽孝是为将来子女尽孝当老师,从一旦走进审判庭,再亲近的人都将变成仇敌谈起,从“居家戒争讼,讼则终凶”、“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,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”谈起,用这些通俗易懂的言语劝他撤诉,不要和父母再争了,但付出的努力也白费了,李某谈了他小时候吃的苦、遭遇的危险和挫折,李某表示坚持“斗”到底,最终也没有劝动他,再审期间,双方多次到上级上访,施加压力,以满足自己的愿望。最后,李某夫妻二审败诉后,案件也执行完毕。李某失去了生意到外地打工,因贷款受到了影响,需要法院出具相关证明文书材料,此时很是后悔,给我发来了短信。
回想,分管信访工作五年里,本人参与化解了多起上访案件,但最有意义的是对16起有上访苗头的案件提前介入做其思想工作,引导当事人算清楚打官司耽误的时间、精力及收入损失,最终这些案件没有到法院起诉。
印象最深的一件是,张某与其朋友之间的借款纠纷,判决为12万,张某认为应判15万,怀疑审判员偏袒被告,于是到法院反映。那天正好轮我在本院信访室接访,张某说出了很多理由和委屈,对法院的不信任、对其朋友的怨气,最可气的是出于真心帮忙才借给朋友钱,逾期不还,手机、信息再也联系不上。我给他讲了友情和亲情,钱为身外之物的道理,以及破财免灾的内涵,当时张某做的生意很好,每天有近1000元的利润。谈了40分钟,张某对我能熟练运用传统文化解开他的心结非常满意,当即做出决定,不再上诉也不再申请执行,并明确表示,将来其朋友能还就还、不还则罢,张某一下子放弃了12万,所以该案给我印象很深。
还有一个宅基地纠纷案件,一家四口人,父母和兄妹二人(兄妹实为姑舅老表,兄实际称父母应为舅和妗子,妹称父母应为姑和姑父)。父亲病故前,妹妹忙前忙后,住院期间,全靠妹妹伺候,而且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,甚至丧葬费用也是妹妹拿出的,但丧事礼金却被哥哥占为己有。父亲病重期间,被女儿的悉心照顾所感动,向妻子和儿子交待,家里共有两处宅基地,现有住房归妻子、儿子所有,另一处空白宅基地归女儿所有。父亲去世后,儿子将白宅基地占为己有,因其母随哥哥共同生活,所以也不敢坚持原则维护女儿利益。该女姓梁,原宝丰人,出嫁后随夫生活在汝州,在省高院接访时,我和她认识。后来,她来宝丰法院立案,欲起诉其兄要回被侵占的宅基地,她哭着对我说感到很委屈,因去看其母亲(实为姑),其兄骂她的话极难听,她说,别的男人谁也骂不出口的话,其兄全都骂了出来,让她太伤心、太寒心了。接待后,我向她劝解道一家四口的血缘关系及最牵挂的姑姑,一旦打起官司,兄长可能将怨气撒在姑姑身上,让她晚年幸福生活得不到保障,况且即使官司打赢,又不回老家盖房子,丘陵之处的宅基地也卖不上好价钱,最多卖3000元,况且兄长长期在村里生活,村里也没有人敢得罪他来买这处宅基地,一旦打了官司,你和兄长的关系会进一步恶化,回家看望姑姑的机会永远没有了。她想了很久,最终赞同我的看法,便决定不再起诉,有信访苗头的案件也随即消失。
另外一个是离婚案件,双方已有一女儿,刚满4周岁,男方因生意赔本,受到打击较重,对生活失去了信心,一度有轻生念头,整天不务正业,而且对女方动辄拳打脚踢,女方也伤透了心,女方托人让我帮忙立案。该离婚案件是因男方收入低,而且工作不稳定,影响家庭生活,所以夫妻感情难以持续向好,一旦有纠纷发生,便点燃了离婚导火索。也是接待后,我劝她和好,围绕家和万事兴、家和父母才不担忧、成家才能立业、“财物轻怨何生;言语忍忿自泯”、“居有常,业无变” 等内容,做其思想工作。离婚虽然是法律允许的自由,但可能给子女造成一辈子伤痛,家庭婚姻要用头脑经营、用智慧经营,讲了很多,最后女方不再坚持离婚。一年后,该女生了二胎为双胞胎,其丈夫也当上了包工头,组织了20人在外打工,收入较稳定,家庭也较和谐,我一位朋友跟随他打工,经常向我说起这位包工头的优点及对他的关照。目前他们3个子女均已考上大学,这个家庭已成为很多村民羡慕的家庭。女方一直对我当初苦口婆心的劝解很是感激。如果当时我帮她立案,可能这个家庭就完了,我的这位朋友也少了一个打工的地点,若是那样,该有多尴尬呀!
还有几个土地流转、宅基、房产、赡养纠纷,当时也是通过计算打官司需要的时间、精力及其他损失,让他们的心里明明白白,最终他们没有立诉讼案件,更没有立执行案件,目前他们生活很平静,没有因打官司浪费他们的时间和精力,更没有形成信访案件,后来接触他们,双方当事人都对我表示感谢。
回想当时五年的工作,这16起案件双方当事人的音容笑貌、对相关问题的偏激态度,动用的社会关系、新闻记者带来的压力,在我脑海里印象深刻;这16起案件,均有上访苗头,一旦起诉到法院,形成上访案件,将会给法院的信访工作带来压力,也必定给我本人做好信访工作带来压力和麻烦,他们没有到法院立案,没有给法院工作带来压力,更没有产生上访案件,但我付出的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值得的。
“枫桥经验”的精髓和对信访案件的敏锐性理解、善用心理疏导以及打早、打小的意义也许在此吧!